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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剧在当时播出收视不佳,既有观众观剧习惯的锅,也有历史剧本身严肃不好戏说的原因。
在我看来,大明里处处打机锋的台词,首先就推走了一部分观众。历史题材和现实题材不同,很难让不怎么热爱历史故事的人有共鸣。所以同样是逼格剧,人义因为立足现实,老百姓感同身受,大明立足历史,多数人一脸懵逼。不是好剧老百姓不想欣赏,而是因为种种的爱好、习惯而很难懂。即便是借古喻今,也需要一定的文化素养才能看得明白。
这剧是一个比较硬的戏,父权社会的恩威并重让人喘不过气来。女性角色的点墨很少,感情戏也很少。少了一点家长里短的烟火气,很难吸引全年龄层的观众。
这样的电视剧如果放在今天,让运作公司炒一下,可能水花会大一点。但是题材很难找到梗,估计运作起来也很麻烦。
明粉推崇这部剧,不是因为剧情细节多么贴合历史,而是电视剧在表现明朝官、宦、商、民的精神风貌上有一个比较好的诠释。现在吹历史正剧的那些电视剧我都不想吐槽了,哪一点都做不好,就会吹比。所以无论这部剧的影响大不大,我都要给它打满分。
此剧不愧为国产剧巅峰之作。制作上,张黎导演的水平不用说了,演员都是演技派,都是用生命在演戏啊,忘了在哪里看到的了,扮演海瑞的黄志忠拍要这部戏哭了,他说以后可能再也碰不到一部这么好的戏,这么好的剧组了,当时大家都是提前在家里做好功课,背好台词,在片场被台词是要被大家取笑的。现在这个时代,这样高标准严要求百分百用心的剧组和演员还有多少?
现在的电视剧大多是快餐式的生产方式,每部都40到60集,快的两个多月就拍完了,大部分也只要拍三四个月,制作上粗制滥造,真是令人唏嘘。
言归正传,这部戏太高深了,感觉一定要看好几遍才能都看懂。还好我是在优酷上看的,开了弹幕参考别人的理解才能勉强看的懂,真是给编剧和导演跪了,这剧太值得品味了。
其实这部剧的主题也是权谋和反腐,拿最近比较火的人民的名义比较来看,就是人民的名义大家能看的懂,而大明王朝就相对晦涩了,可能这也是为什么这部剧当初在湖南卫视收视率不高的原因之一吧。
查了下黎叔导过的剧,算了下豆瓣平均分有8点几,真是太厉害了,部部良心,黎叔现在在拍《武动乾坤》,希望这部戏能成为新类型的业内标杆,无比期待。
二零零三年,某中央政治局常委到海南视察时专程拜访了海瑞墓,在参观海瑞墓的时候他说:「海瑞的精神今天仍然深深地感染着我们,共产党的干部来海南一定要到海瑞墓看看。」 二零零四年,张黎和刘和平在一起做一个历史剧本子《曾国藩》,当时已经做了十七集,第一集就是琦善去审林则徐说他贪名,明眼人都知道这样写是几乎播出不了的,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只是图个自己开心。后来实在没钱吃饭的时候,海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张松林找上了他们。 二零零五年三月,刘和平开始创作海瑞题材的相关作品,他把嘉靖和海瑞的像挂了起来,每天写作之前先给这两位焚香叩拜。 二零零六年三月,电视剧开机。关机前一天,横店暴雨,很多人档期都到期了,但大家都还在等最后一场戏的到来。刘和平远在北京,决定去嘉靖帝的永陵拜祭,香一点,跪在那,横店那边立刻就雨过天晴,等最后一场戏拍完后,雷阵雨又来了。 二零零七年一月,这部剧在湖南台播出。当时的湖南电视台台长欧阳常林亲自为这部剧的片尾曲谱词,整个湖南台都对该剧寄予了厚望。然而事与愿违,该剧最后的收视率「惨不忍睹」,待该年湖南台出品的《恰同学少年》和《血色湘西》全部播出后,湘剧的黄金年代业已告终。 但放眼湘剧乃至于整个国产历史剧里,刘和平和张黎合作的这部剧都可以算得上是前无古人,也许它还将后无来者。 《大明王朝1566》。 一 谁在书写明朝? 明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汉人王朝,中国历史几千年,周秦汉唐宋,时间线进展到明朝时,整个政治体系已经非常完备,明朝的皇帝吸取了历代王朝灭亡的经验,罢黜了丞相的职位,规定了后宫和外戚的权力,牢牢把宦官把握在自己手中。可以说此时权臣、外戚和宦官所带来的威慑力已经荡然无存。因此研究明朝,本身就相当于在研究中国政治体制的成熟形态。从中可以更明朗地发现其先进的所在和固有的矛盾。 同时,明朝的史料之丰富是其它朝代无法比拟的。研究先秦史的朋友常常寄希望于出土各种上古时期的材料,否则就只能在寥寥几部故纸堆里扒拉;清朝灭亡后,整个民国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根本没有空去编写一部清朝国史,同时由于满文档案长时间不被重视,直到二零零二年国家才开始启动编纂《清史》的计划。而明朝除了官修张廷玉版《明史》外,还有万斯同、王鸿绪等人的《明史》原稿,同时由于遗民情结,计六奇、张岱、査继佐、王夫之等人也都有各自的私修明史,此外明朝还有着完整的明实录、圣旨、奏折、民间笔记,加上各地的县志、讼状,还有没有被风干破坏的大量墓志铭,可以说这些史料能从各个层面还原出一个明朝。 哪些层面呢?由于史料过于完备,后人在翻阅史料时能发现有明一代政治斗争之激烈被记载地异常清晰,也因此书写明朝的方式从明代起至今都没有定论。 先看官修《明史》。清兵入关以后,从顺治二年设明史馆,直到乾隆四年才刊行,整个修纂过程历时百年,通过对其中一些细节的观察我们能发现这部《明史》是站在谁的立场。 首先,编修《明史》的人是万斯同,这是著名思想家黄宗羲的弟子,而无论从黄宗羲《明夷待访录》、《弘光实录钞》来看,还是从他父亲和自己的生平经历来看,都能很清晰看出他的立场是站在东林党人这边的,因而这一贯的书写方向被继承到了《明史稿》中。 此外,由于清朝和明朝本质上都是封建王朝,所以为了维护自身的统治,是绝对不能将前朝统治者说得太差的,也因此查阅康熙谕旨时发现,他曾多次表达过对《明史稿》里明朝皇帝和某些大臣的指斥不满,同时指示纂修大臣应严格掌握分寸。 可以说,官修《明史》是站在统治阶级和文官阶级共同体的立场上书写的,所以前期的很多史料的可靠性还是足以令人信服的,只是由于万历以后「大清龙兴」,很多事情才不得不进行掩饰,比如南明的几位皇帝就被暗搓搓隐藏到了《列传》里。 建国以后,由于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看待历史的角度站在了人民立场上,因而在南炳文《明史》里我们能够看到史学家们对文官阶级和统治阶级的批判。而后在顾诚的《南明史》里,我们也能看到史观的再一次转变,这次顾诚没有一厢情愿地对文官阶级里的「清官」们进行歌颂,而是真正将他们的言行和动机区分开来,扒开他们名为爱国实则为了私心的真面目。 网络时代,书写明朝的人就越来越多,如当年明月、杜车别、李晓鹏,他们各有立场,有的观点和《明史》一样,有的歌颂着统治阶级鞭挞着文官阶级。每个人都在书写明朝,国家、清流、奸臣、百姓,每个人都有自己站的队伍,明朝的历史是如此迷人、如此精彩。 这次,书写明朝历史的那个人叫做刘和平。他说:「我们《大明王朝1566》这个戏出来,标志着中国长篇电视剧的成熟,让任何文学艺术门类的人看了之后,不敢小瞧电视剧。我敢在这里说一句,我们这部电视剧出来之后,不管你哪个界,文学界的、史学界的,方方面面的,最后都得承认,这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文学作品。」
该剧播出以后,得到了文化界的一致好评,刘泽华、冯尔康、古伟瀛、胡忠信等多位历史学家都给这部剧打了高分。 那么,刘和平是怎么书写明朝的? 二 历史的承受者 为什么选择嘉靖时期?除了上面安排的任务外,我们还能找到嘉靖朝的一些典型之处。 因为统治阶级和文官阶级的斗争激烈化始于嘉靖。 从嘉靖即位以来的大礼议到后来多年玄修不上朝却牢牢把控着朝政,嘉靖不像他伯伯弘治那样「听话」,也不像他堂兄正德那样「惫懒」,嘉靖本身就是权力中心,他时刻将权柄掌握在了手中,却又不肯像自己后代万历和天启那样担骂名,因此必须要找一个可以替他「遮风挡雨」的人出现。于是严嵩应运而生。 大家都说严嵩是大奸臣,后来在《明史·奸臣传》里他还被排在了头一位,但严嵩又何尝不知道裕王才是未来的皇帝,他为何要跟裕王对着干呢?因为不跟裕王对着干的话,严嵩死得更快。他做了内阁首辅,就是要替皇帝「遮风挡雨」,所以杨继盛和沈炼要杀,却不能由皇帝来杀,骂名得由严嵩挡着。 因此我们看到,嘉靖朝有着很多个性人物,不仅有徐阶、高拱、张居正等清流,还有严嵩、严世蕃、鄢懋卿等严党。最重要的是,嘉靖朝有海瑞,有着大明朝最厉害的人之一,海瑞(不像黄仁宇和当年明月说的那样,关于海瑞的真实面貌会在下文中提及)。在这样一个权力漩涡中,刘和平选择再虚构一极,那就是以吕芳、陈洪和黄锦为首的宦官势力,将整个中国政治体系下形形色色的人纳入到一个故事里,一个阴阳八卦里,看他们如何运转、如何博弈。
刘和平没有彻底表现出自己的立场,而是像他曾经说过很多次的那样,选择了让笔下的每个人都承受历史。无论是后来写《北平无战事》,还是在给《十月围城》写推荐时,他都说:「我们在写历史题材的时候,一定要自觉地知道,我们笔下的这些人物,他们都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承受历史,而非创造历史。简单地写他们创造历史,反而会流于表面,没有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我们在后世评价他们的时候可以说他们创造了历史,事实上只是历史已经进入那个阶段,需要有人来承受它,完成历史的转型。再往下说,我特别反对说,哪一个人,哪一群人,哪一个阶层的人,就能改变这个世界甚至世界的意志。改变不了,唯一值得推崇和歌颂的最伟大的精神,是一种承受的精神。」 我们看到,当刘和平笔下的人物在承受历史时,他写每个人的时候都会站在那个人的立场上,观众能通过那样的主观感受去理解人物,更加能还原成一个人。但同时由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那么在看待他人时一定会产生不一样的看法和评价,因此当这些多元评价同时出现时,我们对历史情境就完成了「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三步哲学思考。 在《大明王朝1566》之前,刘和平还写过一部描绘帝王的剧《雍正王朝》,在那部剧里面他沿用了托尔斯泰的命题「帝王是历史最大的奴隶」,站在了雍正的角度进行一元化创作,虽然一改过去史书里对雍正的暴君塑造,却依旧停留在了从某一固定立场看问题的创作方法上,因此有不少观众批评这部剧说过于美化皇帝。 《雍正王朝》是一个开始,它的编剧是刘和平,它的艺术总监是张黎,两个人从这部剧相识。后来的张黎沿着《雍正王朝》的路子拍了他最有争议的一部剧《走向共和》,在这部剧里主创者站在了李鸿章、袁世凯等人的立场上,依旧处在了颠覆形象的思想层面上,让许多观众为他们遭受的非议抱不平,而没有真正产生对历史情境的真实还原。可以说《雍正王朝》和《走向共和》确实在艺术上完成了对历史人物的同情和理解,但也都才走到「肯定、否定」的第二步。 只有到了《大明王朝1566》,在同情和理解的基础里加上批判的环节,才能真正做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三 云在青天水在瓶 很多观众在看完《大明王朝1566》后,会开始学会体谅严嵩、体谅严世蕃,他们会说严嵩和严世藩并非是一个奸臣,他们有血有肉,有自己的苦衷,这一点我们在剧中确实是能看到的。比如第十七集胡宗宪和严嵩相见时,老态龙钟的严嵩对自己学生的爱护之情就感动到了很多人。
严嵩这个首辅当得并不像通常意义上的权臣那样一手遮天,而是有很多难处,在他和对手徐阶的交集中,就完全没有剑拔弩张的气势,而是在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和徐阶交流,言辞间十分诚恳。 同时,严世蕃也并非人们以为的无恶不作。从第一集开始,严世蕃就表现出自己的跋扈,他替皇帝做着事,所以从不担心会出事,观众从严世蕃的角度去看问题,自然能理解他。 可是如果只看到这一层面,那这几个人物就和《雍正王朝》里的雍正、《走向共和》里的李鸿章没太大区别了,其实刘和平依然在作品里表现出了他们大奸似忠的模样。 皇帝知道严党贪墨吗?他知道。第十七集,嘉靖皇帝就在胡宗宪向他表陈自己误国的时候对他说:「你又不在内阁,更不是首辅,误国还算不到你头上。一个浙江盯着一个织造局二十年便贪了百万匹丝绸,还有两京十二个省,还有盐茶铜铁瓷器棉纱,加起来一共贪了多少?严嵩这个首辅当得真是值啊。」
但是嘉靖为什么不追究呢? 因为嘉靖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孤独的人,是一个有着极强私心的人,所以他需要严嵩的存在,只有严党存在,他才能享受荣华富贵。因此严党的任务是替嘉靖敛财。同时嘉靖还是一个皇帝,作为一个皇帝他必须要维持国家的运行。 所以当严党一方面替嘉靖敛财,另一方面也必须承担起维护国家稳定的指责。在故事后期,严家要倒台时,严嵩让严世蕃写信给胡宗宪,只交代了一句话:「打好了这几仗就休整。倭寇不能不剿,不能全剿。」因为朝廷不可一日无东南,东南不可一日无胡宗宪。倭寇在,胡宗宪就在,胡宗宪在,就谁也扳不倒自己。
这才是严嵩老谋深算的真面目,他为了保住自己,才不得不维护国家稳定,如果看明白了这一点才知道刘和平确实是还原出了历史上的那个大奸臣本来面目。只是人不是标签,符号和定论是我们在完整了解了一个人的形象后提炼出来的定论,但是在还原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让观众自己感受,而不能代观众去评价。 奸臣是有血有肉的奸臣了,那么清流们呢? 上文说了,嘉靖是皇帝,作为一个皇帝他必须要维持国家的运行。所以他不得不保裕王这一帝国的未来继承人,同时为了防止严党坐大,他也需要裕王身后有一批人能和严党抗衡,那就是以徐阶、高拱、张居正为主要人物的清流们。可是清流就真的是清者自清吗? 为了斗倒严党,他们冠冕堂皇、想方设法,但是剧中张居正的一番话却暴露了这一点:「王爷,长痛不如短痛,这一次干脆让浙江乱了,就当做我大明朝身上烂了一块肉!」谭纶听了这话后深表赞同:「是大谋略!只是苦了浙江的百姓。」
说出这话的,正是后世被称之为明朝第一政治家的张居正,为了大局居然想靠牺牲浙江的百姓来引严党上钩,如此的清流究竟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自己的权力? 更赤裸裸的描写是在严世蕃的视角上,在嘉靖将高拱、张居正和严世蕃逐出内阁时,严世蕃直截了当地点明了脾气暴躁的高拱和装模作样的张居正的私心。 「高肃卿,你要还是想赖着等内阁首辅那把椅子,我告诉你,徐阶现在都还没坐上呢。就算徐阶坐上了,也不会传给你,江南他还有个学生赵贞吉在等着,你身边他也还有个学生张居正在等着。」
而到了第二十九集,高拱严厉指责赵贞吉、暗中腹诽徐阶,借题发挥,可以说是名义上的「替海瑞不值」,但是否也存了自己的私心呢?从这里可以看到,严党并非是好人,而清流也不见得就真的一身正气,每个人都是复杂的,每个人也都是身不由己的。二元对立很容易产生一家独大的局面,所以嘉靖在这里面引入了第三元,于是以吕芳为首的宫中势力不断调和着两方派系。由此诞生出吕芳、冯保、黄锦、陈洪和杨金水等不同形象的太监。 这是嘉靖的哲学。故事的主角之一嘉靖在第一集早早就登场了,却在第三十三分钟才开口自己的第一句台词,出场后他背诵了唐朝李翱的《问道诗》:「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这首诗里嘉靖最爱最后一句,他说:「你们这些人有些是云,有些是水,所做的事情不同而已。都是忠臣,没有奸臣。」这正是嘉靖一贯的想法,整部剧里面他都这样控制着手下的臣子,直到最后一集觉察到自己快不行了,决定给儿子裕王交个底的时候,他说:「没有真正的贤臣。贤与不贤有时候也由不得他们。看清楚了,贤时便用,不贤便黜。」
嘉靖皇帝信奉的是「长江黄河论」,所以他需要云在青天水在瓶。第一集开头,从周云逸被杖死,到御前会议闹闹哄哄,这一切都是「混沌」的,可以用无极来形容,直到太阴嘉靖出现,立刻趋于统一,作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嘉靖把玩着这一切。于是阴极运转下,我们看到了三个典型人物的出现。 一是胡宗宪。第十七集里,嘉靖问吕芳胡宗宪像谁时,吕芳说:「他就像个媳妇。上面有公婆要孝顺,中间有丈夫也得顾着,底下还有那么多儿女要操劳。辛苦命,两头不讨好。」
这句话就表现出了媳妇的两难境地,整部剧里出现过三次对「媳妇」的描写,除了这次外还有严嵩对胡宗宪自承媳妇和徐阶对嘉靖自承媳妇,徐阶说:「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百兆生民,就像这一家的子女,皇上就是这一家的父祖。臣等便是中间的媳妇,凡事但按着媳妇的职分去做,能忍则忍,该瞒则瞒,尽力顾着两头。实在顾不了,便只好屈了子孙也不能屈了公婆。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所以在这部剧里,最难的是胡宗宪,他既不愿公婆难为,也不想子女受苦,最后只能在严党、清流、皇帝、百姓间充当润滑剂,操劳一生。 二是沈一石。中国古代重农抑商,作为商人虽然表面上生活富足、雍容华贵,可实际上出了事谁也不去保他。沈一石要是做小本买卖,那是成不了气候的;但要是想做大,就必须和政治挂钩,一旦跟江南制造局走在了一起,那么只要出事,大家都会往他身上压。同时那些官员们要保的也是黎民百姓,谁也不会去管一个商人的痛楚。 作为最无助的商人,沈一石在生命的最后把祸顶上了天。他选择鱼死网破,用生命书写了自己唯一的一次抗争:「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归邙山!我之后,谁复伤。一曲《广陵散》,再奏待芸娘。」
第三个人,就是本剧中的另一主角,阳极的象征,海瑞。 四 阴阳:海瑞与嘉靖 刘和平在接受访谈时说:「首先从天象说起,也就是从『无极』说起,书的开头就说嘉靖三十九年整个腊月到四十年正月十五都不下雪,然后说到『太极』,太极先是生太阴,这个太阴就是嘉靖,由于只有太阴在发动,所以开始时的局面乱成一团,接着阴极阳生,太阳出来了,海瑞就是太阳。嘉靖、海瑞这两个人是故事的发动机,周围所有的人都是八卦,都围绕阴阳两极,也就是这两个人旋转。」 第二十四集里,即便是沈一石想把事情往上面捅,也有很多人比如杨金水、比如严世蕃、比如赵贞吉,无论是清流还是严党,都不愿牵扯进宫里,虽然他们都知道根在哪里。但海瑞一意孤行,他说:「我不是『越中四谏』,也不是『戊午三子』。我姓海名瑞字汝贤号刚峰。……历来参劾严党者都因牵涉皇室反罹其祸。我看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他们只敢参严不敢直言天下大弊,才使得严党能够藏身大弊之后肆行贪墨而不倒。天下大弊不革,就算倒了一个严党还会再有一个严党!这样的道理我不明白为什么就不敢向皇上进言?」
这就是海瑞的目的,他比其他人都更纯粹,更坚决,剧中其他人都有私心,海瑞没有,他无党无派,只一心期望政治清明。 《大明王朝1566》开头第一集的第一幕是打死周云逸,原因是腊月没有下雪,周云逸说是上天预警,刘和平在原著里这样描写:「于是朝野的浮言又悄悄漫向了皇上。一场由天象引起的政潮已经暗流汹涌。」 比较一下就能看出海瑞和周云逸的不同之处。 要知皇帝又叫天子,周云逸说上天预警,这番言论其实是从根本上否定了嘉靖皇帝的合法性,同时由第一集里的对话可以知道,周云逸其实是裕王的人,嘉靖要杖杀周云逸也是为了给裕王警醒:不要结党。 而海瑞呢?海瑞十分聪明,无论是现在的这番言论,还是在后来呈给嘉靖的《治安疏》里,他都谈的是实际问题,在那篇奏章里他先将嘉靖比作尧舜禹汤,然后再不断提出皇帝的各种毛病,从一开始都没有否定掉皇权。可是无论周云逸还是杨继盛,都在否定嘉靖的合法性。这是根本上的威胁。 不像很多人从黄仁宇《万历十五年》和当年明月《明朝那些事儿》里对海瑞只能作为道德楷模却不能办实事的评价,历史上的海瑞其实是一个十分有能力的官员。潘叔明和许苏民两位老师就曾撰写过文章来澄清《万历十五年》里对李贽作品的误读,李贽的原文是这样的:「夫青松翠柏,在在常有,经历岁时,栋粱遂就。噫!安可以其常有而忽之!与果木斗春,则花不如,与果木斗秋,则实不如。吁!安可以其不如而易之!世有清节之士,可以傲霜雪而不可以任栋梁者,如世之万年青草,何其滔滔也。吁!又安可以其滔滔而拟之!此海刚峰之徒也。是亦一物也。」而这时我们才能发觉,李贽其实在描述海瑞才是「栋梁者」,而《藏书》里李贽也说过「至今小民得保守田业,相率绘公像而尸祝之,比比也」等话,均是在赞扬海瑞,至于认为「可以傲霜雪而不可以任栋梁者」是形容海瑞的,都是受了黄仁宇先生的「荼毒」。 那么海瑞究竟多有能力呢? 海瑞在担任江南巡抚期间,就解决了困扰了几百年的吴淞江淤塞问题,海瑞以精准的判断凭一己之力力排众议,「由是旱涝有备,年年丰登,吴民永赖,乐利无穷」,在当时就连他的政敌都不得不感慨「万世之功被他成了」。而当我们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一点就能发现,海瑞的治水工程还引发了一场开埠设城运动,从而形成了一个世界级的大都市,上海。可以说没有海瑞就没有现在的上海。 此外,海瑞在针对后来导致李自成造反的驿站问题上也有极大的贡献,如果当时没有权贵极力劝阻而最终罢策,这项政策对明王朝的延续也许会产生非常大的作用。 这样的一个海瑞,根本不是什么只有道德没有能力的无用之臣,而是真真正正的孤臣,没有私心、无党无派。
也因此嘉靖不可能杀海瑞,嘉靖杀别人可以说是他人搏名、结党,但对这样一个海瑞,他杀了就意味着承认自己是纣王,海瑞是比干了。嘉靖要做的是逼迫海瑞认错。其它所有官员都在自己控制之下,海瑞没有。嘉靖必须要留下自己的历史形象。 然而直到本剧最后,他们也没有得到互相认同,刘和平也没办法让他们互相认同。 很多观众都认为,本剧最高思想的凝结是嘉靖的那一番长江黄河论:「长江之水灌溉数省两岸之田地,黄河之水也灌溉两岸数省之田地,只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只能不因水浊而偏废,自古皆然。这个海瑞不懂这个道理,在奏疏里要朕只用长江而废黄河,朕其可乎?反之,黄河一旦泛滥,便需治理,这就是朕为什么罢黜严嵩杀严世蕃等人的道理。再反之,长江一旦泛滥,朕也要治理,这就是朕为什么罢黜杨廷和夏言杀杨继盛沈炼等人的道理。」 其实不然,本剧剧名是「大明王朝1566——嘉靖与海瑞」,上述这段话只是对嘉靖思想的精华总结,而不是海瑞的,更不是刘和平的。 在刘和平与海瑞灵魂共通的那一刻,当嘉靖问海瑞他奏折里妄谈的那些尧舜禹汤、汉文帝、汉宣帝、汉光武、唐太宗、唐宪宗、宋仁宗、元世祖都去了哪里时,刘和平和海瑞齐声说: 「都在。在史册里,在人心里。」
画面立刻切到了饥寒交迫的百姓在鹅毛大雪(本剧中「雪」是一个重要意象)中的凄苦情状。我们也能很快清楚,刘和平与海瑞的立场,那是真正站在人民叙事的角度。
人心,一个看似云雾飘渺、捉摸不定的词,却是历史的本来面貌。很多精英人士都认为历史是可以篡改的,群众是可以煽动的,人民是盲目的、愚昧的。但其实他们忘记了一件事,之所以能够煽动群众,是因为他们本身就迎合了群众的心理,试想如果有人想歌颂日本侵略者,会有多少群众被煽动呢?第一次世界大战里,萨拉热窝的「理想主义」青年向大公开了第一枪,然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启,但如果群众的情绪没有被挑起来,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理想主义」青年呢? 不像很多精英推崇精英治国看不起民众,在刘和平的作品里,永远以「民心」为第一位。想利用群众的早晚被反噬。 《雍正王朝》片尾曲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北平无战事》最后一集里说:「让国民党把钱运走,把民心给我们留下。」
回到《大明王朝1566》,虽然在这部剧里很多人认为替严党翻案、替嘉靖翻案、替徐阶翻案,但如果真正探究进去才会发现它才是真正写给劳苦大众的作品,不歌颂文人、不歌颂奸臣、不歌颂皇帝。在将这些人全都还原到历史情境后,观众自然能够理解为什么要站在人民的角度进行批判。 刘和平在剧中使用了官员便是「媳妇」的设定,于是产生了「嘉靖——百官——海瑞」这样的三元结构,而在海瑞身上,同样有着「海母——媳妇——海瑞」这样的三元结构。可以说这是刘和平刻意为之的,有很多观众认为海母不近人情,儿媳夹在其中处处掣肘,其实恰恰是刘和平所希望的。 嘉靖是皇权(国)的象征,海母是父权(家)的象征,在二者如此高度统一的时代,海瑞举步维艰。刘和平说过:「1566年封建体制走到了尽头,明朝的特点是家国不分,朝廷不分。具体说,紫禁城乾清宫是分界处,乾清门以外是国,门以内是家;门以外是朝,门以内是廷。明朝皇帝可以不经过法律程序直接在廷内也就是在皇帝家里将大臣杖毙。嘉靖是在这一年去世的,裕王朱载垕继位,几十年来皇室与文官集团争头在这一年结束,朝和廷开始区分了,隆庆帝把权力交给政府机构,起用了徐阶、高拱、张居正,嘉靖一死他第一个就把海瑞从牢里放也来升官。」 所以整部剧的基调是悲怆、隽永的,每个人都在这样的社会里沉浮。观众心里清楚,他们遇到的是社会的固有矛盾,即便有海瑞也无法解决。 我们看到,在故事最后,裕王看到徐阶的家人圈地不法,大发雷霆:「什么六、三、一,六成归田主和棉商,三成归朝廷,才一成给百姓,这样做和严嵩严世蕃他们当年在浙江改稻为桑有什么两样?你这就给我把徐阁老叫来。」
斗倒了徐阶,痛骂了嘉靖,海瑞还被关在大牢里,清流领袖的家人就已经「和严嵩严世蕃没有两样」了,仿佛一切都是注定的,从本剧开始到本剧结束,这一切的轮回昭示着:在那样一个社会里,找出路是找不到的。嘉靖的法子不行,徐阶的法子不行,张居正的法子不行,有海瑞也不行,只要有官僚阶级,就会有圈地、贪污。 张黎说:「其实这次《大明王朝》观点上退步了。但我必须先退一步。其实我明是退步了,但比以前更加务实了。」他说的「退步」是相对于《走向共和》的「找出路」,但考虑到《大明王朝1566》的故事背景,再考虑到《走向共和》结局里孙中山先生的演讲,我们似乎更能明白一点,家国不分的大明朝,哪怕有着前所未有的繁荣,也只是薄纸一张、吹弹可破,虽然除了海瑞没有人敢捅破,但捅破后却无法出现一个真正的手工匠,只能陆陆续续出现类似胡宗宪、张居正这样的裱糊匠,一个接一个,直到大厦倾塌。 结语 前无古人,也许后无来者 同样是最顶尖的历史文本,《北平无战事》和《我的团长我的团》在呈现上就不及《大明王朝1566》。《北平无战事》过于缓慢明亮,开头第一集方孟敖在雨中奔跑时居然用了慢镜头,实在没有必要。《我的团长我的团》则有很明显的剪辑失调问题。虽然在主题表达上,这三部剧都触及到了灵魂,触及到了本质,但只有《大明王朝1566》堪称接近完美。 说是「接近完美」,是因为该剧的服饰几乎是没有一件是对的,当然也只有在观众对剧本、画面、剪辑、表演都无从挑剔的情况下,才会对服化道进行苛刻的要求。 这部作品的表现手法可以说是很超前的,在刻画人物时会不断闪回黑白画面以表现人物内心,舞台剧式表演给观众的震撼绝非二者相加的简单效果。这一手法后来被张黎运用到了《人间正道是沧桑》里,更加成熟。只是到了《中国往事》和《圣天门口》里,略有些「走火入魔」。 与此同时,无论是四十岁的倪大红扮演八十岁的严嵩,还是饿了好多天肚子为了炼精气神的黄志忠,亦或是说不再拍皇帝最后爱不释手的陈宝国等,该剧的所有主要演员都贡献了一次完美的表现。王庆祥、徐光明、刘立伟、王劲松、郭广平、肖竹、刘毓滨、郭东文、徐敏、张志坚、甘雨、王戎、赵立新等,可以说每一个演员到其它剧里都能算得上是演技担当一样的存在。 刘和平曾经透露,他打算写一部续集《大明王朝1587——海瑞与张居正》,但是在查找史料的过程中始终无法对张居正产生认同,因此最终弃笔。 确实如此,作为被誉为「第一政治家」的张居正,无论是一条鞭法还是考成法,实则都是在维护乡绅的利益,而非真正为民众祈福,这样的人在海瑞面前应该是自惭形秽的,又怎么会真正能与之对抗呢?(我甚至怀疑刘和平是因为张居正才想到写蒋经国的,毕竟《北平无战事》原先主角是蒋经国,剧名也叫《最后的王朝》。) 所以说,这部《大明王朝1566》在国产历史剧里只能是前无古人,也许后无来者了。 ———— 文章代表孔鲤观点。 转载请后台联系本人。 来公众号「书林斋」(Kongli1996)、微博「孔鲤」及豆瓣「孔鲤」。 我写,你看。 (本文刊载于澎湃新闻「有戏」栏目,同发于公众号书林斋(Kongli1996)与微博:孔鲤。)
不算评价,只是一些零碎的个人观后感。
《大明王朝1566》应当算是一部历史同人剧,既是同人,就不像一些说史的书籍影视是用作者的思想去解读前人的历史,而是借前人的身份作为演员,去出演作者头脑中想说的事情。
如导演张黎所说,拍剧就是为了“资治”,《雍正王朝》定的调子是“当家难”,《走向共和》则是“找出路”。《大明王朝1566》没有明说,只说是退回去了些但也更务实。但我想,这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剧中有很多对比、参照、衬托、比喻,值得说上一说。
全剧充满了真实的谎言与虚伪的真话。
就比如第一次殿前议事,严嵩提出改稻为桑的建议。浙江易种桑,桑田收成高过稻田,这些句句都是真话。再加上稻田改桑田赋税不增,表面上看仿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问题就出在从外省增调粮食这件事上。改稻为桑、赋税不增,两件事皆有圣谕,偏偏增调粮食这一件关乎农户生死存亡的现金流之事被刻意忽略了。
到浙江议事时可知,外省调粮“和往年一样,一粒也不愿意多给”。严党从一开始,打的就是逼死农户、兼并土地的主意。严嵩一开始,说的便是掺杂了假话的真话。
于是一个表面上的好政策,变成了压在百姓身上的双重枷锁。
又如只说国策必推而不谈执行方案利弊,只说苦苦百姓而不提百姓命悬一线,这样只见局部不见整体,只见理论不见现实,只见结果不见过程的伪忠伪善之言。
等等等等,《大明》整部剧的对话密集,像这样真伪掺杂、逻辑混乱的话术,随处可见。这样的话术,不但剧中人用来自欺欺人,甚至还要骗了剧外的观众。
剧里有一个深入人心的“媳妇”理论,分别被用来形容胡宗宪、严嵩及出任首辅后的徐阶。
剧中有两个真正的媳妇形象,一是海妻,一是李妃。乍一看二位都是贤妇,海妻与海瑞同尽孝心毫无怨言,操持家务忘乎自己,而李妃言语大义心系百姓,退回赏赐勤俭律己。
“会做媳妇两头瞒”,说的是总顾着别人,体谅别人的苦,把对别人的不利都隐去了,把责任和错处都担在自己身上。
胡宗宪确实担得起贤妇,他是真正的忠君爱民,不顾自己。可这严嵩与徐阶自称的媳妇,却是顾了君父,肥了自己,只苦了子民。
严嵩的媳妇论,也是真中有伪的高级话术。他的言行更是骗得胡宗宪团团转,让他以为恩师如自己一般,只是被人所累,直到受命消极抗倭,方知严嵩才是真正的大伪似忠,这份忠的外表,正是构建在严嵩的九真一伪之上。
再来看海妻和李妃,海妻为尽媳妇之孝,从无私心,最终赔上了自己。而李妃在剧尾之时,面对芸娘的请求,神色终是一变,一番巧舌如簧,把芸娘夫妇再次推入轮回,李妃之弟,不过是又一个杨金水而已。片头时李妃的贤,是为了辅佐裕王上位,片尾时大患已除,形势变了,想法做法也就变了。
真真假假,不观其言,而察其行,不在一时,而在长久。
嘉靖称自己,“卧不过一榻,食不求五味,服不逾八套,紫禁城广厦千间避而不居,思天下尚有无立锥之民也。故迁居西苑,唯求一修身之所,以避风雨而已。”
话是没错,再高的地位,一人只有一个身子,可一张床八套衣服就能代表简朴了吗,那些一次性的松木盆,燃的檀香炭,敲的和田玉杵呢。用数量取代金额,不过是诡辩而已。更不要说饮食清淡,修建宫殿,只是为了修道长生而已,与民何干。
号称用道家思想治理天下,修炼的却是道教的长生之术,将道家道教混为一谈,自欺欺人而已。
所谓的“万方有罪,罪在朕躬”都是假的,真相是“天下无不是之君父”。不能苦了君父,唯有委屈子民。冠冕堂皇之言,不过又是假大空的诡辩话术而已。
什么是天下的君父?君为权,父为责。再引申一步,皇帝是天下人之父,亦是天下人之子。先举天下之力供养之,再以其独特的权力回馈于天下。
可惜这本意为富养的供养,却变成了无穷尽的宠溺。嘉靖只想享君权,不愿负父责,他的为父爱民,只是一种面子里子都要的谎言,只要在朝野百官面前自欺欺人即可。
所以会有英雄查英雄,好汉查好汉。把矛盾转嫁出去,让他们内部去推卸责任,好给自己争出一个面子上伟光正来。
嘉靖擅长制衡御下,一番长江黄河言论仿佛至理名言,自称无为之治而隐身幕后,以谜语治国,操纵宦官群臣为木偶、为枪手,以太极云手将责任通通推出去,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但这种制衡并非真正的平衡,制衡的局中只有宦官群臣,以整个国家通盘来看,皇族以嘉靖为代表,只发力而权力不受制约,而百姓只受制约,却没有代表他们角力的一方身处局中。
所以这个制衡之局,以皇帝为最高,而百姓为最底。宦官与群臣,则是互有攻守损益,他们努力练就的,也是一手往来间将责任关口推出去的太极功夫,还有一口真伪难分的诡辩话术。
而海瑞冒死上疏,就是要戳破这一层谎言的窗户纸,把嘉靖的责任摆到他面前不能逃避,更要改变这个不对等的制衡之局。
《大明王朝1566》的副标题《嘉靖与海瑞》,海瑞即是嘉靖的一体两面,是被权力忽视了的责任。
嘉靖与海瑞,是一体两面,是帝王与百姓的代表,是权利与责任的代表,更是皇权与律法的代表。
国有大明律,又以皇帝之言为至高,法治之上又有人治,以人治国,人治便成了法治的漏洞,于是官场处处潜规则横行,视法律如无物。
而“本朝以孝治国”,忠孝一体。忠的是一个皇上,“孝”的却有许多人,有父母,有恩师,有恩师的恩师。当忠与孝冲突时,该考虑哪个,先考虑哪个,人人做法不同。一朝有恩,便是一党之人,以孝治国,反而成了变相支持党争的源头。
以孝治国,造成了被动全员结党,结党便成了忠君的漏洞,于是朝臣的奏疏都成了另有目的,无论公允与否,都不再是公允。
比如胡宗宪,夹在忠孝之间两难,因为所处的阵营尴尬,不得已背上党争的骂名,宁愿以死殉国,也不愿违逆忠孝中的任何一字。
反倒是海瑞,一个至孝之子,却本着至忠之心,宁愿放弃对老母尽孝的机会,以死谏君。
汝贞,汝贤。胡宗宪忠贞,而海瑞更近先贤,皆因海瑞可以做到抛开“小孝”而放眼“大孝”。
百官的“思危思退思变”,多是为了谋权、谋财或谋性命自保。胡宗宪的“思危思退思变”,是为了谋百姓生计安危,他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为了谋衷心自证。而海瑞的“思危思退思变”,是尽臣职,为君为国为民“思危思退思变”,宁愿置自己于死地。
海瑞其人,心有圣人言,手执大明律。以法为术,对权贵平民一视同仁,以儒为道,求的是江山社稷长治久安。
片尾时嘉靖与海瑞的会面,嘉靖指出的只是海瑞对于用人的局限,他的理论根基是皇族权威不容动摇,而海瑞指出的则是嘉靖治国眼光的局限,要论格局还是比嘉靖高出一筹。
殿前对论后,至此嘉靖与海瑞这一体两面终于汇合,彼此心照不宣,嘉靖讨了面子上的胜局,海瑞也了无遗憾。
嘉靖和海瑞是一体两面,也是父子君臣。
说起在牢中时,海瑞未被执行死刑而感到失望的原因,绝非为邀直名,而是为了代圣贤立言。
海瑞上疏,计划中本就难逃一死,但需要有个审判定罪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必然要对奏疏中的内容有所定性。这一计,迫使嘉靖不得不将奏疏内容公开给众大臣观看,将大明的积弊摆到台面上来讨论。在整个讨论过程中,无论面对百官,又或面对嘉靖,他自信没有谁能够驳倒自己奏疏中的内容,嘉靖将不得不扯下遮羞布面对现实,被迫思考与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更重要的是,这一道奏疏,即使不能唤醒嘉靖,自己的死,也会再次引起世人对先圣贤言的再次重视,尤其是裕王的重视与反省。这样,海瑞的目的便达到了。
在这之后,海瑞心愿已成,但求一死,一是因为他自知詈骂君父犯了大不敬之罪,甘愿伏法,二是他知道嘉靖龙颜大怒后,进谏之臣恐怕必死无疑。海瑞所做的一切,既是为民,更是为国、为君,在他心里,为民即是为国,即是为君。事情做完了,他也愿为君、为法而死,以正视听,全了君王的尊严,正了大明律的庄严,向天下人证明了心中的真理。而他的死,也是对下一任继位者裕王建立革除弊政决心的最好的献祭。
如果嘉靖判海瑞无罪,则代表嘉靖承认了奏疏所指出他犯的错误,这个结果几乎不可能发生。如果嘉靖赐海瑞一死,海瑞至少已为大明积弊的遮羞布捅开了一个窟窿,以生命为大明的未来开了一个好头。无论哪一个结果,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可嘉靖也是狡猾得很,他要保全自己的面子,不做纣王,就令百官为海瑞定罪,来判海瑞死罪,又用黄锦的跛足,以天命而非自己的名义饶海瑞不死。绕开了以上两个结果,让海瑞活得名不正言不顺。这就是海瑞在狱中对王用汲所说的,“求仁不能,取义不得。遗骂名于君父,博直名于己身。皇上不让我死,哪里还谈得上代圣人立言。”此外,海瑞亦知道,自己的言被嘉靖听进去了,自己的直也被嘉靖认可了,只有嘉靖认可海瑞是真的忠直,才会特意饶自己不死。
求仁取义不成的遗憾,和君父留情的感动,这两点加起来才是海瑞意识到午时三刻已过后哽咽的原因。
再到殿前辩论时,嘉靖并未真正驳斥海瑞奏疏中的内容,而是指出了海瑞建议只用清流的不妥之处。跟着,嘉靖先指出了海瑞的计策关键,以嘉靖的赐死为圣贤之言再度惊醒世人做宣传。再指出,海瑞这样算计君父,便是大不敬大不孝,是违背圣人言的大罪过。而自己亦有解法,等裕王即位以孝为名便可赐死海瑞,这样便不会让海瑞的计策得偿所愿。
而海瑞听过嘉靖的言论,明白嘉靖虽然可以做到从表面上让自己的计划破产,里子上则是认可了自己上奏的初衷与内容,更见到嘉靖不再穿道袍而是着龙袍,以儒家圣贤之言来定自己的罪,对此结果心满意足,感恩戴德。
嘉靖认可了海瑞所言的,自幼丧父,以君为父的真心。赐他一句无父无君,是评价他大不敬大不孝的行为。而一句弃国弃家,表面是评价了他放弃尽孝扰乱朝堂安宁,实际是理解了他背负的孤独,源于他心中的有父有君。
嘉靖与海瑞,还是两个孤独的人。嘉靖是帝王的孤独,海瑞是圣人的孤独。真要比起来,嘉靖比海瑞要孤独得多。
帝王的孤独,在剧中用了老中幼三代来体现。年幼世子对冯保的亲厚与依赖,远胜于对父母。与之对应的,就是嘉靖与吕芳。在冯保被陈洪从裕王府带走后不久,吕芳也奉旨离开嘉靖,此处有一个嘉靖双目含泪的特写,这时的嘉靖,套用一句网络语,当真哭得像个60岁的孩子,这一刻,他真的就只是个孩子,被迫离开了唯一的亲人。
嘉靖个性凉薄,信奉二龙不相见,与裕王相见甚少,关系并不亲密。嘉靖位数不多的感情,大多表现在对待吕芳的态度上。剥开帝王的身份,他始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就需要有安全感的寄托。生在帝王家,注定了不会拥有普通人家的亲情,身边的大伴,是仅剩的一点还算触手可及的温暖。剩下的安全感从哪里找,只有紧握在手里的权力。
即便裕王这样仁厚懦弱的人,在宠妃进言太多后,也会用身份压制对方,即使后来道了歉,请李妃继续讲真话,可李妃已经不会再犯第二次傻,懂得婉言宽慰裕王,因为她在上一次已经真正亲身体会过丈夫地位的特殊性。就像世子的一句“把他们都杀了”,足以震惊张居正师父。
帝王的权力,注定要制造他们的孤独。这也是海瑞可以打动嘉靖的原因,因为海瑞真的把嘉靖看做自己的父,而不仅仅是君。
吕芳离开后,黄锦给嘉靖弥补上了一丝温暖,但嘉靖一次次在紧急时刻呼唤吕芳的名字,或是任性地要把黄锦叫做吕芳,都在说明,嘉靖作为帝王是何其孤独,何其需要安全感。说是天下的君父,却终生只是个得不到满足的孩子。做帝王的,能获得物质上最高的享受,代价是失去感情上最平常的温暖。
虽说天下都是他的,可也不是他的,他只有一双眼一双手,走不出这皇宫,一切都要借他人之耳目手脚,每个头脑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立场,而自己要辨群臣之真假忠奸,要负责天下之兴亡苦难,压力何其之大。而天下尽是他的子民,是他要负的责任,却都是些看不见摸不着,从没接触过的陌生人,都是存在于文字里、语言里的概念。家天下,天下都是帝王的家,而帝王其实不过是个无家之人,所有人都站在帝王权力的对面。
君子海瑞,是个弃国弃家的孤独之人。帝王嘉靖,则是个无国无家的孤独之人。
吕芳的离开,一来是嘉靖需要改变形势,用陈洪代替严党作为武器,巩固手中的权力,二来是嘉靖对吕芳的感情所致,要他远离危局颐养天年。在自己寿数不多的时候,把自己最依赖的半个亲人送到远方,这种孤独怕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享乐总比负责容易,爱好总比责任上心。于是嘉靖渐渐把皇帝这个位子,从肩上重大的责任,做成了一份混日子的、拿来养爱好的工作。
既然帝王的身份注定他们会孤独,会听到很多很多的假话,那他们就是真的喜欢听假话吗。剧里也给了一些答案。
剧中有三个直人,分别是海瑞、李时珍和黄锦。
李时珍因为反对嘉靖痴迷道教,一气之下辞去太医的职位离了宫,可见嘉靖并没有让他坐大牢更没有赐死他。这算是隐述。
而除了相伴多年的吕芳,嘉靖最贴心的太监,是宫里唯一敢对嘉靖说不,敢否定嘉靖话的人。剧中对嘉靖跟黄锦的相处有多处描写,在嘉靖面前,黄锦并不像吕芳那样周密、谨慎、委婉,可嘉靖对着黄锦的拒绝,反而常常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跟黄锦相处时的嘉靖,会表现出更多开心的样子,这是他身上属于平常人的一面。这算是明写。
以前两者做铺垫,嘉靖对海瑞的态度便不难理解了。他是个聪明人,即使一时震怒,冷静下来分析情势,便会明白对方是不是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剧中嘉靖把吕芳第一次召回,是因为解除了对他的疑虑。而嘉靖从大牢把黄锦捞回来,是因为他知道黄锦只是直,没有私心。所以你觉得,嘉靖到底喜不喜欢直人,排不排斥直言。他最后责怪周围的人不早跟自己说真话,又是不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他如此热衷制衡权术,是真心热爱,还是讨厌群臣官宦对自己耍弄权术的反抗。
直人不怕聪明,因为不藏私。奸人不怕蠢,因为能力翻不起大祸。最可怕的就是又聪明又不肯说真话的人,这些便是为臣职却不明臣职的人。而这样的人太多了,也是推动嘉靖不得不玩弄权术迷恋制衡的原因之一。于是剧中的嘉靖,前期只是看破不说破,还乐于掌控玩弄这些臣子,而后期被三个直人或以药物或以言行或以奏疏包围的嘉靖,开始一个个说破这些说着漂亮话揣测着自己喜怒试图操控自己行为的婉言之臣耍弄的小把戏。
话说回来,大明不缺死谏之臣,既然连命敢都不要了,却没有一个人敢直指弊政的根源。就是还不够直,把推倒政敌凌驾在了明臣职之上。另一方面,就是前面提到的,忠孝治国,反而给党争创造了发源地。按照今天六度人脉的理论,一个人做的事,随便查一查,就要被强行牵连多少人。
有几个人能像海瑞这样的智慧跟勇气,把自己活成一个无党无派之人,为了证明自己无党,也为了不牵连别人,生生必须要让自己做个孤独之人。嘉靖的孤独是血缘给的,海瑞的孤独却是自己找的。
即使这样的海瑞,也会不如自己愿,浪费一番心血,连累好友王用汲被一同投入大牢。但要细究起来,海瑞的内心并没有嘉靖那么孤独,他还有几个好友敬他懂他,而嘉靖的孤独无人能懂。
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何尝不是一种最大的不自由。
嘉靖对道教的痴迷,并非真的完全信服,而主是为了追求长生,和隐于幕后操控群臣,是给私欲加上冠冕堂皇的借口。从剧中那句脱口而出的“她怎么有这个东西”可以窥得真相。到年老体衰时,对长生术将信将疑,身体却不会骗人,发现李时珍的药是好的。人老了,就开始渴望亲情,发现跟小孙子见见面说说话也是开心的,而且比起儿子儿媳,小孩子天真,还会蹦出一些真心话来。
到朝堂对辨时,嘉靖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靠丹药强行续了命,要儿孙一起听听海瑞的直言,也听听自己的经验,当做对子孙尽一份为父为祖的亲情,对列祖列宗尽一份子孙的责任。
为了世子好,特地设一个圈套,让年幼的世子亲身体验被骗的痛苦,要他明白别人说的都不算,作为皇族一员,这世上有太多人想要骗你,你只能靠自己。当被骗的世子诚惶诚恐地拒绝嘉靖的赏赐,当世子离开时没有一次如自己盼望中的回头,嘉靖的心是痛的,他的又一份亲情远去了。
好在最后的时光里,虽然没有了吕芳的陪伴,还有自己的儿子背着自己,最后感受一次父子亲情的温暖。这个儿子仁厚懦弱,聪明不及自己,嘉靖一早已费心为他准备了辅佐良臣,现在又为他留下治国利器海瑞,只待自己身故后由他大赦来施恩。
聪明如嘉靖,也早已知道大明积弊太久,以一人之力为天下人谋划,也是以一人之力与天下人博弈。帝王与群臣,都是棋盘中的棋子,百姓不过筹码而已。
群臣之中,贤臣已不多,直臣更是太少太少了。裕王哭问,徐阶高拱张居正之后,还有哪些贤臣可用。嘉靖答,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确实,嘉靖不可能为裕王谋划到更远了,同样的,嘉靖也不能为大明谋划到更远。大明朝就如嘉靖的病体,再多的谋划,再多的能臣,不过是吊命的丹药,无法拯救大明于危难。
胡汝贞这样的臣,是杀菌的药,海瑞这样的臣,是治病的药。可再好的良药,不过续命而已,无法带来长生,哪有什么千秋万代。
续命能到几时?只有天知道。
之前说到汝贞、汝贤,一贞一贤不辱其名,这是一组正向对比。剧中还有一组对照,是“二贞”,赵贞吉与胡汝贞,这一组是反相对照。
胡汝贞,公忠体国,不得已身在严党,公也不公,即使如此,也不能辱没了自己肩上的责任,在夹缝中拼尽全力,不过是为了忠君爱民的同时报答恩师之情。他被恩师严嵩骗得紧,以为对方是大忠似奸,跟自己一样为党羽众人所挟而不得已。直到一封“缓攻”的来信,方才恍然大悟,恩师原来是一直是大奸似忠。最终还是听从自己的内心,做了一回不听话的学生,也因此宁愿把性命赔上,也还是不愿辜负恩师之义。
赵贞吉,老成谋国,身在清流,心系只有皇上。同样是周旋在各方势力中,却跟胡汝贞的理由不同,赵贞吉玩得一手好太极,求的是利益与安全平衡的最大化,不该得罪的千万不要出头,能抢的功劳定要抢得巧妙,党派虽然不能变,做法却可以像太极一样随时转化到对方阵营。赵贞吉也违背了恩师指令,且发生得自然而然,跟着杨金水们给出的方案接着做了下去,沿袭了严党的一套传统做法。
胡汝贞的夹缝生存,是心中有恩师而受制于党争之苦,赵贞吉的太极周旋,是心中最重要的只有自己而已。
要论能力,胡汝贞曾说,赵贞吉是个首辅之材。但论德行,赵贞吉只是个尚未成型的严嵩。
剧里悄悄给二贞做了对比,胡汝贞是个爱惜清名,能受得下属反对之言的人。而赵贞吉最恨下属不听命,说到底,他是个重权力欲的人,对下以权位压制,对上也并非真的忠孝,而是对权力的献媚,他一路在谋的,都只有自己,只有权力而已。赵贞吉对权力的慕强之情,剧中也有两个对照人物,分别是严世蕃与陈洪。赵贞吉的大奸似忠,剧中的参照便是严嵩。
胡汝贞的贞,是靠着践行心中的道而做出来的,赵贞吉的贞,则是靠着操纵为官之术向皇上向众人证明出来的,他本人的缩写,实际是个吉字,如何保自己周全逢凶化吉。
人心千差万别,权力如同杠杆。内心失之毫厘,经过权力杠杆的加成作用,可以造成的结果便差之千里。二贞的区别,就在这内心的毫厘之间。
奏疏之夜,当嘉靖勃然大怒,众臣惶恐后,终于鼓起勇气,意图做拼死一谏之时,天资聪颖的赵贞吉主动站出来,做了千古一赌,究其根源,我想除了救众人,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并不想死。清流派众臣死谏,赵贞吉身陷其中,没有后路,只有一死。这一赌,救了自己的命,救了众人的命,也把众人燃起的勇气再次熄灭。
之后的六部会审,百官论罪,文官们亦受海瑞奏疏所动,自保之余,并不愿撒谎对海瑞落井下石,只论一个詈骂君父的实有之罪,并未驳斥奏疏本身。赵贞吉先在狱中审过海瑞一次,发现海瑞并无连累他人之意,到会审时,便在原样基础上变本加厉,安上“邀直名”之意,表演给众大臣宦官看,意图撇清自己的同时给海瑞强安上一个诛心的罪名,好再立一功。
千古一赌时,赵贞吉成了群臣眼中的英雄好汉,六部会审时,赵贞吉被海瑞扒了个干干净净,成了群臣眼中的跳梁小丑。
大明不缺死谏之臣,赵贞吉决不会是其中的一个。赵贞吉对海瑞两次所下“以博直名”的言论,心思险恶堪比秦桧的“莫须有”。
剧中伊始,嘉靖颂扬的二贞,实为反衬,二汝才是值得称颂的臣子。
编剧刘和平对笔下人物海瑞之爱,剧中显见。野史说海瑞饿死自己的女儿,他便让剧中海瑞跟女儿有许多父女情深,一同玩乐的场景,还有齐大柱光着膀子在海瑞家干活,对着海瑞家女眷并无避嫌举动,还抱着海瑞的女儿逗她玩。
不但如此,剧里还安排了一幕海瑞与妻子同房前,抱着妻子逗弄她关门的场景,这是在告诉观众,海瑞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温情,也有爱。
更不要说海瑞对百姓的关爱,看到百姓受欺负时的愤怒,安抚灾民时的慈祥柔和,看到尸横遍地时的痛心疾首,一个铺垫了几十集不怕冷的至阳之体,竟然急火攻心到一头病倒。
还有对着挚友李时珍、王用汲时,或谦逊羞涩,或爽朗大笑,谁说他只是一个古板无情之人。
海瑞的至孝,是海瑞对君父至忠的性格根基。如此至孝之人,却能为了百姓,放弃供养老母的义务,这是一种极度高尚的行为,是整个海家的刚正家风。
海瑞所受的教育来自海母,看到海瑞的清廉作风,便不难理解海母为何坚持带着怀孕的海妻回老家,因为无功不受禄。剧里其实也有一处对比,胡汝贞的公子经过淳安,县里按照潜规则给予胡汝贞同等级别的待遇,这是不合法的。而海母若是留在高翰文的别院,这件事一旦传了出去,海瑞的清名便毁于一旦,他有了污点,便失去了成为大明利剑的资格。
而恰恰是海瑞的清廉,他的收入不足以支持妻母在外地的花销,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悲剧性达到顶点,这正是圣人的孤独,利剑的孤独,水至清的孤独。
剧中海瑞是个大智大勇之人,他明知世故而不世故,明知危险而不畏危险,以七品之身,斗官场众生,斗宫廷上下。从棋盘一角,一步步直逼上来,走到嘉靖眼前来将军。
剧中海瑞的直,有李时珍和黄锦做对比。而海瑞的所谓“无情”,有胡汝贞和王润莲作对比。前者跳不出恩师情的桎梏,后者则太温润而少了锋芒。
如此一对比,方知海瑞这把“大明的利剑”有多难得,他是当之无愧的,更是独一无二的。
而编剧刘和平的历史观,可能就藏在那一句,在史册里,在人心里。
公道自在人心。
就算不在众人的心里,后人的心里。
至少会在自己的心里。
海瑞这艺术形象放在天涯情感区就一妥妥的渣男
中国电视剧不行,缺的并不是好演员,缺的是好编剧和导演。
中国拍了这么多历史剧《雍正王朝》《唐明皇》《武则天》《汉武帝》.....我觉得没有一部能比得上《大明王朝1566》。陈宝国扮演的不是嘉靖一人,而是隐喻了中国历史的千百帝王鬼影。中国这么多历史剧里,只有它根绝了权力的意淫,也许正因此,这部电视剧被观众忽略了。
陈宝国真的演活了嘉靖,看完觉得《人民的名义》实在太浅!
花时间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发现原来1566并不是指改稻为桑那一年,而是嘉靖帝崩那一年。嘉靖说“不因水浊而偏废,不因水清而偏用”,这话说出来,就知道搞政治的人全部都是恐怖分子,人只要站在这种地界里,就是手足无措、动弹不得,所以海瑞要“无党无派,弃国弃家”才能拿到发声权利。
与《康熙》为了一个时期,一个固定的人相比,《大明》的眼界更开阔,所以从上至下每个阶梯都看个干净透彻,所见所闻更真实更深邃。
你绝对想象不到这么牛逼的制作精良的历史正剧是湖南台拍的!
早就看过,比琅琊榜不知道高到哪去了。
张黎的『走向共和」与「大明王朝」奠定了他国产电视剧第一导的位置。
文官袍服上织的是禽,武官袍服上绣的是兽。穿上这身袍服,你我哪个不是衣冠禽兽。刘和平写的台词,一个字都改不了
尽管历史不会是简单的重复,但在历史中不断反复的人性本质却有着惊人的相似。
最近只想看说中文的片子找来找去,找了在抽屉里放了很久的大明王朝期待有三:1说中文,有中国韵2有官场,有政治3调子扎实,真实一看就不可收拾,一直看到凌晨出乎想象的好,欲罢不能几个演员很到位,陈宝国自然不用说,太监们的表现让人信服,织造局的杨公公,有个性,又有应该有的味道,很厉害织造局的沈商人,也演出了真实感。很厉害就是海瑞在拼戏中,有点欠火候。如果一味强调人物的单一方面的个性,反而显得并不丰满但是官场的玄机,和古人的生活节奏已经呼之欲出了。一口气,连歇都歇
杀意写在脸上,宽恕放在心里,最后全靠天意,这太中国了
它带我的是惊奇和惊喜!真想不到,如此完美,厚重,华丽,特立独行!
国剧良心之神作,还有一堆堆的美大叔飙戏~~看了就放不下了啊!以至于很多年以后依然会想念
能拍到这般水准确实也可堪称经典文人历史戏
同样是写腐败,《人民的名义》就像手术刀,只是剜下恶性肿瘤,摊开给大家看,这已经是近几年来文以载道的大进步了。但刘和平的《大明王朝1566》则将腐败的制度性肌理,即封建皇权的原罪精致的呈现出来,这更为难得,因此其立意就高出《人民》不少段位……
属下揣摩官长,内阁揣摩皇上,太监揣摩主子,东宫揣摩父皇,君上揣摩臣下,师父揣摩子弟,官僚揣摩宫闱,地方揣摩中央,严党揣摩清流,清流揣摩严党。就像一幅太极,彼此牵涉,彼此牵制,彼此牵动,无一人为自由,无一事可清爽。书生为意气所激发而奋,即沦为问路之投石,杀人之刀枪。世相本是无奈。
看完这个,感觉《权利的游戏》只能改名叫《权利的斗殴》了。
二刷了。很多人说《人民的名义》是中国版的《纸牌屋》,这是高看《人民的名义》了。 而如果说《大明王朝1566》才是中国版的《纸牌屋》,这是高看《纸牌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