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大山的女人

“买媳妇”在我父母那一辈也有。当时，我们那边主要是买四川、广西的媳妇。我所知道的有三例，（我们村不到两百人）两个都是家暴让媳妇被打服了，之后也不跑了，变成家里人。这两例应该是八十年代的事情。还有一例是两千年前后的，好像是男人父亲买的，但是男的性格并不暴力，没有打过媳妇，最后媳妇跑了被村里人嘲笑是窝囊废。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对这些事情知情，但是都避而不谈。想法基本都是别人花钱买的媳妇，所以打媳妇，限制人身自由都是应该的。如果说这是犯罪，他们不会否认，但是他们会强调前一个理由。“买媳妇”应该是非常普遍的，因为这种事情被绑架的女人很可能是数以百万计的。这样一个电影可以轻松过审而且在当时没有引起舆论波澜，可以想象买媳妇在当时甚至现在也都是一个灰色地带，是不能说破的习惯了。 在我们村里，父母那一辈（45-60岁），最后没有娶上媳妇做了“光蛋”的好像只有一个人。但是那一辈男女比例上，男性多于女性，而且农村的男女比例其实要远高于城市。我们如果按照男女比100：95来计算，最后也很容易得知拐卖妇女在全国范围内肯定是一个巨大的产业。我并不知道村里的买方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信息，但是当时买四川媳妇的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小时候就听到过村里人当众建议买个四川媳妇。所以参与这个产业的人要比想象当中的更多，更普遍。另外，联系渠道帮别人买四川媳妇这种事情未必就是出于赚钱的目的，农村里的妇女都很喜欢给人当媒婆，在她们看来帮人联系买媳妇的意义和媒婆是接近的。在舆论层面上就不存在贩卖媳妇等于贩卖人口，帮助贩卖人口就是共犯的这种认知。

因此，可以猜测，在乡镇基层甚至是一些不太发达地区的县城，贩卖妇女即使是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进行也不会被抓。警察不执法的原因很简单。警察也来自于基层，他们抱着和农村一致的价值观，他们的家庭也在这些农村和乡镇。他们如果去抓这些贩卖人口的罪犯就会破坏整个产业体系，很容易被报复，并且事实上会遭到舆论的谴责。所以，实际真正在打击贩卖人口的也只是上层的公安机构。而如果在懒政盛行的地区，贩卖人口就不会受到太多的控制。这也是为什么发达的东南地区这种事情的比例要远低于中西部地区。

现在国内贩卖妇女的事情相比于二十年前一定已经减少很多了。这种产业也在随着农村的瓦解而消亡。而且，国内贩卖妇女的风险和成本都已经要高于从境外贩卖东南亚国家的妇女。如果要认真的关注这个问题，可以把视角放在这里。这样可以制止很多正在发生和将来会发生的悲剧。因为被买来的“越南新娘”更难以获得他人和法律的援助。细心的人应该很容易注意到这种现象，从前几年开始，网络上就流传着大量美化购买越南新娘行为的帖子。如果我们现在坚定地相信贩卖人口是犯罪，那么就应该拒绝去成为一个“村里人”。去翻翻这类帖子的评论区就能看到这种“村里人”有多少，就会惊叹于在信息相比于过去透明百倍千倍的今天，女性奴隶制的合理性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所认可。今天，我告诉你，我的朋友买了个越南媳妇，生活得很幸福。你会怎么看待我的话。有多少人会觉得买个越南媳妇，又不是买中国女人，或者是觉得越南女人从贫穷的越南到中国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你认同这种想法，那你就和前面所讲的“村里人”没有区别。他们也是认为，外地女人，和自己操着不同的方言，跟自己不同，所以被买了就被买了吧，被家暴就被家暴吧。而且还是从贫困的四川买来的，到我们这还是在享福呢。

有能力的朋友其实还可以把目光放到更早的过去，去探究一下“女性奴隶制”更早的形式。我奶奶就是童养媳，我奶奶那一辈的童养媳也许比后来被贩卖的妇女更广泛。但是她们被卖的原因、被卖后的生活、以及最终驯服的过程都大同小异。而造成这些悲剧的根源直到今天都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就是蔑视人格的传统观念。